2017年4月30日,印尼男子萨帕曼·索迪梅乔(Saparman Sodimejo)在家中去世。根据他的身份证明,萨帕曼出生于1870年,去世时享年146岁。 如果生年属实,萨帕曼比吉尼斯世界纪录“史上最年长者”的保持者,122岁的法国女性让娜·卡尔芒(Jeanne Calment)还多活了——
24年。
然而,老人早已记不清自己的确切生日,印尼政府也是在1900年才开始记录出生日期。这位老人是不是真的活了超过140岁,最终难以证实。

银白的头发、皮肤的皱纹、衰弱的听力、佝偻的背脊——一个人的老去总有大致能被看出的痕迹。
但这些衰老的印记,对每个人又并非绝对公平。那位长寿的法国女士让娜,直到100岁时,还可以独自骑车出行。而史蒂夫·霍金的渐冻症则让他在40岁时就显得老态龙钟。
想弄清一个人是否“真正老去”,我们还需要除去生日之外的更多信息。
年龄背后的另一个年龄
如同树木的年龄可以从年轮衡量,想要从出生日期以外的信息估算人的年龄,最好能找到一种会稳定随着人的年龄增长而变化的指标。
在某些场合,对比生活史信息是一个有用的指标。如果一个人在北京奥运时结了婚,他必不可能是一个00后。但显而易见,这样文化性的指标并不总是靠谱或者无法造假。
有没有具有类似性质的生物学指标呢?
生物统计学家史蒂夫·霍瓦斯(Steve Horvath)看向了细胞内部。
无论老幼,每个人都由细胞组成,如果有指标能反映细胞的“年龄”,是不是就能据此推断出生物体的年龄?
2011年,霍瓦斯相信自己找到了这种指标——DNA甲基化。DNA甲基化是一种表观遗传机制。所谓表观遗传,是指在不改变DNA序列的前提下,细胞通过特定途径把遗传信息传递给子代。
如果将DNA比做打印在纸上的菜谱,那么表观遗传就是厨子,通过改变对菜谱的解读做出不同味道的菜。甲基化就是通过在DNA分子的特定区域上打上甲基记号来改变基因的表达。而随着人年龄的增长,DNA甲基化的模式会发生显著改变。一些本没有打上记号的DNA位点会被打上记号,而另一些本来有记号的位点,记号则被消除。

通过分析每个年龄阶段DNA“菜谱”上的甲基化记号情况,霍瓦斯的团队在2011年发布了第一个能用唾液样本中DNA甲基化数据反推年龄的模型。2013年,这种工具的可用数据来源被拓展到了几乎所有组织样本。
这个常被后续研究者称为“霍瓦斯时钟”(Horvath's Clock)的年龄估算模型,能够利用来自几乎任何细胞的DNA甲基化数据得出年龄。2023年,应用相同原理的工具已能对185种哺乳动物做高度准确年龄估算。
但是,高度准确并不代表完全正确。这些工具对年龄的估算总是有不可抹去的“误差”。以2013年的原版霍瓦斯时钟为例,估算年龄和受试者的实际年龄之间的绝对离差中位数为3.6年。也就是说,有一半估算结果都在正确数值加减3.6年之外。
除却来自数据噪声的影响,科学家们迅速意识到了这点误差背后的重要生物学意义:它反映了受试者的年龄与受试者实际衰老程度之间的差异。
在生活中,这样的差异其实很容易被察觉。如果你参加过高中毕业20年的同学聚会,你会发现同样的年龄在不同的人身上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有的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有活力得多,有的则更显衰弱、老气。
“老当益壮”、“未老先衰”这些词语的存在本身,就说明人们了解年龄增长和机体衰老不是同一个概念。
而用霍瓦斯时钟等工具计算出的数值,本质上并不是日常语境下的“年龄”——生物体已存活的年数——而是反映生物体随时间衰老程度的“生物学年龄”(biological age)。
一个人生物学年龄与其实际年龄(或称实足年龄,chronological age)之间的差异,指示着他实际衰老速率与预期之间的差异。生物学年龄大于实际年龄的人,罹患与衰老相关的疾病乃至死亡的风险更高。
包括霍瓦斯在内的诸多研究者大喜过望:显然,在评估衰老与健康状况方面,生物学年龄比实际年龄更加有用。既然他们有了可以量化生物学年龄的工具,那么除了能向前估算人的实际出生年龄,当然也能用于向后预测人们的健康结局。
这一思路的打开,迅速为整个衰老干预领域开拓了新的局面。
衰老时钟百花齐放
长久以来,人们自然而然地使用一些明显的身体表现,诸如体能下降,活动受限、认知减弱,来作为自己衰老的表征。而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包括血压、血糖、肺活量等生理指标很快被用来评估衰老与健康状况。
而直到近些年,科学家在分子生物学和计算机科学进步的加持之下,将对衰老速率的评估推进到了分子层面。
2018年,计算科学家摩根·莱文(Morgan E. Levine)等人利用数千名已知年龄的受试者血液样本训练了一个能用DNA甲基化信息预测包括白蛋白浓度在内的九种衰老相关生物标志物的模型,从而构建出复合型衰老指标“DNA甲基化表型年龄”(DNAm PhenoAge)。这个复合指标在预测受试者的全因死亡率、健康期、癌症风险等方面的表现,胜过了之前发布的包括霍瓦斯时钟在内的一系列年龄估算工具。
2019年,同在霍瓦斯团队的生物统计学家阿克·卢(Ake Tzu-hui Lu)领衔开发了“DNA甲基化死神年龄”(DNAm GrimAge, 得名于镰刀死神 Grim Reaper),用实足年龄、性别,以及从DNA甲基化数据预测的吸烟量(包/年)及七种血浆蛋白质水平预测死亡年龄,并取得了优于前述工具的预测表现。根据死神年龄的预测,人群中衰老速度最快的前5%所面对的死亡风险,足足是该人群平均风险的两倍。

科学家们之所以不停地开发和优化各项测量生物学年龄的“衰老时钟”,是因为它们终将被用在各种抗衰老干预的临床试验上,来衡量这些干预手段到底能不能减缓乃至逆转衰老进程——他们必须竭尽所能确保这些衡量工具的实用性和可靠程度。
而当安全有效的抗衰老干预从临床试验中脱颖而出,人类保持健康、延长寿命的方法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比起建立无数学科去治愈无数不同的衰老相关疾病,人们可能可以通过延缓或逆转衰老来全面推迟乃至规避这些疾病的发生。
你真的需要知道自己多老吗
随着模型技术的进展,消费级的“衰老年龄检测”也开始问世,往往价格不菲。那我们要测吗?
作为领域先驱的霍瓦斯认为消费者可以先不用太急。一来这些测试结果并没有可靠到能让医生根据它为消费者做出具体的推荐,二来目前我们还在寻找评估最有效的干预手段。
如果你下定决心测测自己的生物学年龄,研究者们建议本着体验新鲜事物的心态即可,不要把这些结果当成了采取预防性医疗行动的唯一决策依据。
如果你拿到了比真实年龄大的生物学年龄估算,请不必陷入惶恐或感到压力巨大。去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并选择适合自己的健康策略与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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